□□今天天氣很好,陽光從枝葉的空隙中灑落下來,我抬起頭看著那亮晃晃的光線,耀眼得有些張不開眼睛。我推著老奶奶的輪椅,在石頭鋪面上緩緩發出聲音,又有節奏又很輕快的移動著。我們環著公園的步道,一圈一圈的走著,路上的花草似乎都在為我們微笑,時空彷彿就停留在那美好的一刻。……
◎ □□指縫滲出的陽光,晃眼的微微瞇起眼睛,若即若離,如夢一場。那二零一八年的夏季,外頭那燥熱的天氣,像是一管赤紅顏料隨意潑灑在這大地中,狂妄著、喧囂著、大膽著,一刻也不願讓人靜下,班雜蟬聲、喧囂車潮、迅速人群,來來往往,如快轉一般。
◎ □□眼前秒針如龜速的移動著,躁動不已的人數超過班級半數,像是整好裝隨時能上場的軍隊,飆高的氣溫增加了臨場感,隨時等待著引爆的那刻。「噹~~噹~~」鐘聲一響,五秒不到的剎那,教室的學生形成鳥獸散狀。在這準備統測的高三日子裡,學生群分為現實群與命運群,呈現出兩極化的讀書風氣,實在是命運乖舛。每個人如同手握命牌,下一局該出什麼牌其實心裡都有底。因為膽怯怕失分的學生也有、分秒必爭的學生也有,但能從中精準拿捏獲勝指數的學生實在少之可憐。
◎女 □□提起書包往肩上一甩,我也踏步離開名為賭局的戰場,只有一次的青春裡,被埋沒是名叫「勇氣」的禮物,浮躁的心靈不願被束縛,打破常規並追逐自我。十八歲,青春、學業與愛情並進的日子,該幻想的男朋友標準沒有缺乏過、該憧憬的韓國藝人哥哥們沒有少過,就在不自覺的情況下,走進了我生命的是拿著畫筆的他,他開始替我用畫筆紀錄無數起伏的青春樂章。
◎女 □□八點訓練點過後,我都會到隔壁超商買兩瓶牛奶,再哼著歌、大步的跑向對面公園。「你今天畫些什麼啊?怎麼還是空白阿」我打開一瓶牛奶瓶蓋遞給他便問道。「沒甚麼!」他若有所思的喝著牛奶回答著:「這樣行嗎?不是下周要交作業了?」我總覺得眼前的男子,好像比我還不著急學校作業的繳交期限,所謂皇帝不急急死太監,我今天總算是好好體會一番了。
◎男 □□「你大學想填什麼,設計群嗎?」她晃著她那兩條辮子問著我,我想都沒想就搖著頭當作回覆「為什麼阿? 你不是喜歡畫圖嗎?」她好像很訝異我會有這樣的回答,抓著辮子就在耳朵旁高舉著,不過我早就習慣她總是會放大她的行為表示很訝異,「那為什麼以後不走設計了呢?」她又瞪大她那水靈的雙眼繼續問著,我慢慢的回答她「因為這不是我想要的氛圍」。我想以她那單純的腦袋,可能不懂我在講些什麼吧?
◎女 □□我喜歡在訓練後走向公園,因為我知道睿昱都會在那畫圖,不管今天是否有動筆,或是像尊佛一樣的呆坐在那,我都會陪著他,直到睿昱站起說聲「走吧!」我們才起身回家。自從睿昱高中讀上了設計群之後,他整天就是和那些畫筆相處。他喜歡拿著畫筆、顏料、畫布走向公園,到這張檜木長椅上作畫,一天又一天,他的行為漸漸變成我的習慣,也漸漸成為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休閒娛樂。我們總是在公園裡偷閒,幻想著未來,說著對未來的憧憬,但通常都是我在聊,睿昱的回答都很簡短,很常只是說著喔嗯這之類的話,反覆下來,我總感覺睿昱他沒有十八歲應該有的朝氣,反而像是個看透這世界的老人,不過我還是很愛他,因為他是我很愛的伴侶。
◎男 □□陽光落在小朗身上,她身穿學校制服,白襯衫與百褶裙,纖長脖子上並沒有特別的裝飾,顯得突出的是那臉上的特紅的輝霞,我看得著迷。那有自信的女孩在學校參加女儀隊,大中午的站在草地上一遍又一遍的轉著儀隊槍,皮膚被太陽曬得有些通紅,不過我還是覺得她很漂亮。她晚上訓練後總是固定拿著兩瓶牛奶,登愣登愣得甩著辮子走向我,習慣的往我右邊長椅坐下,因為她知道我是左撇子。「今天阿,我多練了一招新招,改天練成秀給你看…」「今天開始練畢業交接儀式的槍法了欸…」「我好像又曬黑了…」她總是有很多話可以滔滔不絕的說著。
◎女 □□我常問睿昱「你以後想做什麼?」,這可能是這階段我最好奇的問題了,十八歲的夏季,未來這個詞聽起來就令我雀躍。不過我很羨慕睿昱,因為他在高中就能興趣與學業結合,並且現在持續精進著,未來的路想必很清楚。我想如果睿昱他喜歡畫圖,那高中畢業後應該會一直畫下去。我喜歡儀隊,單純的喜歡著,我享受肌膚在陽光曝曬下散發的熱度,我享受每次上場心臟狂烈的震動,這樣讓我對現實充滿真實感,可惜我高中畢業後就要跟儀隊做割捨,很是悲傷很是無助,所以我很羨慕睿昱能擁有自己的夢想也朝著目標前進。
◎男 □□每當小朗問我「你以後想做什麼?」,我都搖著腦袋,因為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。就算現在的我持續作畫著,但經過幾年的畫圖時間,逐漸遺忘最初在作畫時,那發自內心感到的快樂與堅持,為了能畫出迎合大眾喜好的圖,畫風漸漸不再堅定、穩固,讓自己走向了徬徨路,我想這是我十八歲夏季最令人困擾的事情。小朗時常掛在口中說著羨慕我,但反而是我很羨慕她,因為她能在統測前依然勇於追逐自己所愛的事物,而我已經逐漸迷失了。
◎女 □□睿昱他畫過很多幅畫,比起風景畫更熱愛人像畫,我問過他「為甚麼?」,他總是回答我:「因為眼睛!」起初我並不了解這話的意思,無論處於再翻騰的氣溫下,在他筆毫下的人像全是冷靜又理性的化身。低迷暗灰的色系,而我卻能在這低暗的彩度中,找到他想傳達的意念。像束光、像是求助、像是反抗…即使畫上的臉上鋪上一層厚灰、人皮因謊言而變得扭曲,但他的畫中呈現的人像,總是眼神銳利、堅定、不滅初心的神情,讓我著實著迷。直到現在我才明白,這就是他說的「因為眼睛!」
◎男 □□就這樣我們被未來吸引、又被未來囚禁,畢業典禮那場儀式,我們的惑才算有了岔路,有的雙眼含淚向身旁好友擁抱、有的向高中稚嫩的自己道別。那天,她穿著淺藍戰袍、白褶裙、踏著高跟白靴,帥氣的戴上白帽,與戰友站上最後的舞台,她像隻高傲的孔雀,耀眼的操弄著她熟悉的槍,快速旋轉後,一個高拋在空中旋轉三圈半,華麗的轉身蹲下,槍精彩的落在她的身後,一點也不落差地在音樂旋律中結束了華麗的交接儀式,也替她高中所流下的淚水與汗水說聲:「珍重再見!」那天,我知道我白布上要畫上些什麼,那是專屬於她的,淺藍色。
◎女 □□畢業之後,有好幾月在這張長椅上不見睿昱的人,我也因為填上外地大學,離開這張長椅到四十四公里之外的學校就讀。但我心掛念著那股檜木清香以及睿昱。直到從別人口中聽說他回來了。於是,急急忙忙搭上回程的火車。此時黏膩的夏季已經轉為微涼的秋季,路上行人將短袖換成微薄的長板T-shirt,一股涼風吹起,街道上盡是落下的黃花數數,我擤了擤鼻涕,遠處看見許久未見的他。
◎男 □□她一步步走向我,風起,吹起了她的黃色連身裙。花落,我看見她眼眶的淚水,我離開大概半年的時間,想必這段時間讓她感到很孤單吧!今日我重新回到這張熟悉的檜木長椅,此刻身分不再是設計群的學生,我花費半年時間去沉澱,最終決定離開會使自己迷失的道路,我帶著這份消息和一幅畫回來給她。我在小朗的眼裡看不出一絲反對,她反而用盡全身力氣擁抱著我,沉默了很久,最後我從她口中聽到她用顫抖的聲音說著:「這些年追逐自我的路上辛苦了。」
◎回到現今 □□「奶奶,那那幅畫畫得是甚麼呢?」我問著, 奶奶向我緩緩說道:「那是你爺爺(睿昱)作為設計群的最後一幅畫,也是高中畢業典禮睿昱眼中最耀眼的小朗(畫的是高中畢業典禮的我)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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