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要選單
正在流覽：
1 名訪客
|
|
接力中===> 接力中===> 108多結局式小說--樹下的回憶 |
|
|---|---|---|
|
會員一級
 
|
今天天氣很好，陽光從葉枝的空隙灑落下來，我抬起頭看著那亮晃晃的光線，耀眼得有些張不開眼睛。我推著老奶奶的輪椅，在石頭舖面上緩緩發出聲音，有節奏又輕快的移動著。我們環著公園的步道，一圈一圈的走著，路上的花草似乎都在為我們微笑，時空彷彿就停留在那美好的一刻。
微風輕撫著我們的臉龐，推著她又往前走了幾步，她卻突然指著路旁一棵大樹，面帶微笑的問：「我們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吧？」那棵樹略微帶點灰色的樹幹上爬滿了昆蟲，樹根一路延伸到我們腳下的石子路，樹上開滿了白花，和遠方的天空互相映襯著彼此，樹蔭下還有一張老舊的長板凳，躲過了太陽的直射卻躲不過時間的呢喃。 我把輪椅也推到了樹蔭之中，就在那張老板凳的前面，默默的坐在那張長板凳上，這樣既不會太熱，又可以欣賞到樹的全貌。突然老奶奶有如啟動記憶開關似的，說起了陳年往事。 「那天心血來潮出門散散步，在這公園偶然和那個可愛的男生，也是我後來的丈夫－鄭鎬相識，我們經常到這裡談心，分享生活瑣事，我們甚至約好，只要彼此一有不順心，想和對方傾訴的事情，就寫在筆記本，放在樹下的那張板凳上，感情也因此加深，每日見面變成一種習慣，一天沒見到彼此就會覺得渾身不對勁，我們的生活逐漸重疊在一起，也變得曖昧。」 「五個月之後，我們成為了情侶。紀念日時，整天的時間都會留給我，帶著我到喜歡的餐廳吃飯。為了給我驚喜，也會細心策劃，只是他說謊的技術實在不怎麼樣，盯著眼睛問他就會結巴，害我總會提前知道他又要準備『驚喜』了。不過我是不會說穿的，有次不小心說溜嘴，他那個失望的表情讓我內疚了好一陣子呢。曾跟他說：『不需要紀念日都準備驚喜』，他卻說：『生活很現實，現實到必須用金錢去維護我們的感情，因為物質能給愛情一個地基。』我真正在意的不是物質的需求，只需要他能一直陪我就好，但他的想法很堅決，所以不論是物質還是精神上的需求，他總是給我最好的。」 「他也非常寵我，不論我脾氣再差，他還是一再的包容，順從我的想法。我的生命裡有鄭鎬的出現，每一天都充滿驚喜和活力，更不敢想像沒有他的日子。吵架、鬧彆扭、難過，或是遇到不順心的事，他都會在身旁陪伴我、安慰我，跟我說許多故事，把我捧在手掌心上，小心翼翼地呵護著，就怕我受了傷。」 突然，聽見結婚典禮音樂的節奏。 原來是奶奶哼著結婚典禮的伴奏，又開始說起他們的故事...... 「那天是我們倆人結為夫妻的日子。『在上帝以及今天來到這裡的眾位見證人面前，我鄭鎬願意娶蔡淑芬為我的妻子。從今時直到永遠，無論是順境或是逆境、富裕或貧窮、健康或疾病、快樂或憂愁，我將永遠愛著你、珍惜你，對你忠誠，直到生命終結。』『在上帝以及今天來到這裡的眾位見證人面前，我蔡淑芬願意嫁給鄭鎬作為他的妻子……直到生命終結。』我們終於成為了夫妻，那天的畫面還歷歷在目，欣慰的笑著的媽媽、臉色有點僵硬的爸爸、我最好的朋友哭得淅瀝嘩啦，當然最重要的，還是身邊的他牽著手，這絕對會是我永生難忘的回憶之一。」 「結婚後，我成了家庭主婦，只需要把家中的家事做好，有關金錢的問題都交給鄭鎬。每當我想要幫他一些甚麼忙，他總是說：『我是個總經理，我的老婆不需要這麼辛苦，你負責好好規劃我們的未來就好。』我常常拉著他陪我去逛街、吃下午茶和看電影，他不願意時，我用盡吃奶的力氣拉住他；再不願意時，我用盡撒嬌的功力；還是不願意時，就跟他賭氣、不理他，這時候他就會摸摸我的頭，溫柔的說：『寶貝乖，今天公司有會議，沒辦法陪你。』我非常喜歡這樣被他寵著。」老奶奶有說有笑地訴說著。 「某天他說公司和一間香港公司簽約，必須出差兩天當面處理，雖然有些不捨，但我明白這對他來說有多重要。出差第一天，我們晚上互相通了電話，他在電話裡頭告訴我香港幻彩詠香江有很美的音樂燈光秀，還有維多利亞港的特色建築，是他最喜歡的景點，我們說到將來要一起去香港旅行，在電話裡就迫不急待的開始規劃行程，放入口袋名單有太平山和迪士尼樂園等等……，最後他提醒我說已經很晚，該睡了，而且跨國電話也不便宜，我才依依不捨的掛斷。」 「隔天早上他打了一通電話給我，跟我道個早安後，有些不安的說：『今天要去見香港公司的董事，卻一直冷靜不下來，怕沒辦法順利完成公司交代的事。』我告訴他：『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的，公司派你去就代表他們很看好你，用平常心去做，我也相信你。』聽完後他平復了情緒說：『謝謝你的鼓勵，我要整理資料去面對今天最重要的行程，事情忙完會打給你的。』說完，便掛了電話。」 「在這段期間我默默的禱告，願他一切順順利利，直到電話響起，我緊張詢問，他在電話裡說：『簽約的事情很順利，讓我鬆了一口氣。偷偷告訴妳，其實我昨天買了禮物，我已經忍不住想趕快看見你收到禮物的樣子。』聽完這番話，我更期待他回家了，不只是因為禮物，更是因為想念。」 「我坐在沙發上，隨手開了電視，心裡一直在想，禮物會是甚麼？項鍊、手錶、還是我一直很想要的攝影機？如果是攝影機的話，我就可以開始記錄我們兩個人的生活，回神過來，電視播放著一個從來沒有看過的卡通，但我並不介意，還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。」 「當卡通正放到精彩橋段時，有個不認識的號碼來電，沒想太多就接了起來：『您好，這裡是港灣航空，請問是鄭鎬先生的太太蔡小姐嗎？』『是的，怎麼了嗎？』『非常遺憾的通知您......鄭鎬先生搭乘的飛機遭遇空難，鄭先生確定已經罹難......蔡小姐，我知道您很傷心，但是這裡有一些手續需要您－－－』」 「一瞬間心裡像是被掏空了一樣，耳邊那通電話說甚麼我都聽不進去，只是不斷在想之前和他相處的回憶，我們未來的規劃都還沒去實現，他卻已經離我遠去。我總在想，他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，是不是這次的驚喜就是這樣一個玩笑，是不是只要我探出頭，就可以看見他在院牆後躲著竊笑......但我從沒有等到他來向我解釋這個並不有趣的驚喜。」 「他離開人世後，我沒有心情去做任何事，每天都過得很迷茫。走過我們曾一起走過的每個路口，都彷彿能看見當時的我們臉上幸福的笑容，每一個步伐看起來都很輕快，說要一起走遍全世界；經過每一家我們曾一起慶祝紀念日的餐廳，都能看見我們有說有笑的吃著飯，聊著每一個紀念日的驚喜。每天經過的餐廳、路口甚至是僅僅路邊的一棵樹、一顆石頭，都有他的身影、有關他的種種回憶，不管過了多久，那些記憶始終刻劃在心裡，沒辦法忘記有個人我曾全心全意的愛過，也全心全意的愛我。我有些自暴自棄相信，他一定會在下個路口等我。」 「身旁的人總是關心我，希望我能好好的活下去，不要像個活死人，而我卻總是沉浸在失去她的傷痛裡，某天我突然醒悟了，世界上沒有絕望的處境，只有對處境絕望的人，我開始去應徵工作，讓自己變的忙碌，我對畫畫很有興趣，就趁著工作之餘開始畫我們曾經相處的地方，畫路口的那棵大樹，畫餐廳的那堵紅磚砌成的牆，畫我們本來應該一起去的香港，我沒有忘記他，只是終於接受了，漸漸的生活開始重新上了軌道。」 「每天的生活都過得很充實，白天上班，晚上畫畫、看電視或是出門跑步，某天突然發現身體有些無力，當時並沒有太多想法，單純以為是工作太累，想著多休息就會沒事的，卻漸漸的嚴重到沒辦法順利扣鈕扣、拿穩湯匙、筷子，去醫院檢查之後才得知是罹患了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，沒錯，就是俗稱的漸凍人。我沒想到會有生病的一天，明明一切都在好轉當中，生活卻又在這時候給了我一記重擊。原本只有手會拿不穩東西，漸漸的腿也開始無力，走路不穩，還有垂足的現象，變得無法照顧自己，只好自己去家附近的療養院待著，你知道自己去那種地方是多麼悲哀的事情嗎？」 路人們用異樣的眼光看著老奶奶，這時照顧老奶奶的護士從療養院的門口走了過來，要將老奶奶推回去，路人順口問：「她怎麼一直在自言自語？」護士說：「奶奶有思覺失調症，所以會有幻覺和幻聽的症狀。」 老奶奶又突然對著板凳說：「謝謝你老是聽我嘮叨，我知道我已經說過無數次一模一樣的事情了，但每次來到這棵大樹前總是會忍不住呢。」 「奶奶，我推你回去吧，午餐時間要到了，今天有你最喜歡的菜喔。」「好吧，也是時候回去了，改天再來找你。」「奶奶，那裏沒有人啦。」「胡說，護士小姐你眼睛怎麼了，他不是在這裡好好的嗎？」「好吧好吧，奶奶，我們先回去吃飯吧？」 這時路人才明白，老奶奶傾訴的對象是自己幻想出來的，推著輪椅的人從來都不存在，只是她的幻覺，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人，在樹下訴說著往事。 隨著時間流逝，老奶奶的症狀不斷的惡化，還漸漸出現口齒不清、構音及吞嚥困難，無法控制表情肌肉。肌肉無力症狀逐漸嚴重，最後只剩眼睛能動，也是與人溝通的唯一方式。 「奶奶，太陽太刺眼了嗎？這麼張大著眼睛盯著窗戶，我幫妳拉起窗簾吧？」說著，我向窗戶走去，「說起來，這扇窗剛好可以看見那棵大樹呢，還是奶奶其實是在看著樹下的甚麼呢？」順勢往那裏瞄了一眼，只見那張長板凳上似乎坐著一個有些熟悉的人影，他穿得西裝筆挺，手裡還拿著個看起來有包裝過的小盒子，拉起窗簾後我有些好奇的向那棵大樹走去，但還沒來得及看清那個人，他就站起來走到樹後，我跟了上去，卻沒有看見任何人，彷彿那裏從來就沒有人一樣。我看向那張長板凳，只見上面有本老舊到有些泛黃的筆記本，筆記本封面還寫著奶奶的名字，翻開筆記本，裡面寫著的都是對話：「好吧，也是時候回去了，改天再來找你啊。」「好吧，我們下次再聊吧」「胡說，護士小姐啊你眼睛怎麼了，他不是在這裡好好的嗎？」「哈哈哈，看來護士小姐不喜歡我啊，你先回去吧，我都在這裡等你。」 「這是......甚麼奇怪的筆記本？」又翻到了最後一頁，上面只有一行小字：「是時候了......從那之後讓我等了那麼久，終於可以去找你了。」「真是奇怪的東西，看起來應該是奶奶的，帶回去給他吧，也不知道甚麼時候放在這裡的」我喃喃道。 走回病房，心跳停止的警報似乎響了很久，只是剛剛在外面才沒有聽見，而奶奶身邊的醫生看了看，關閉警報，宣布奶奶的死訊，「奶奶一直是隨時都有可能離世的狀況，或許這樣安詳的離開才是最好的結果吧。」我順手整理起奶奶的遺物，拉開床旁的抽屜，發現那些奶奶一直很寶貝的畫，最上面的一張畫著那棵樹、那張板凳，以及一個有點熟悉的，西裝筆挺的，拿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的人－－－。 |
|
  |
|
|
